畢業之後沒有多久,我就搬出我那狹小的家到城裡去,少掉了我一張嘴吃飯,家裡面的負擔能減輕些。我學的是文學,在學校裡我也參與過校刊的編輯,所以我很期望能夠發揮我所學找到一個不錯的工作,如果可能的話再寄些錢回家作補貼。離家時,母親偷偷塞給我五千元,這是我當時全部的積蓄。進城沒有多久,我找到了一處房租很便宜的房子。那是在離鬧區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,是一棟老舊二樓的木造房子,那是方圓幾公里內唯一的一棟建築物。從城裡徒步走到這老房子需要約二個鐘頭,房屋四周就和房子本身一樣彌漫著一股老朽的氣息,到處都是比人還要高的芒草和許多不知名的一年生矮樹叢。這老屋子就孤立在這一片淒慘的荒地裡,外觀破舊不堪,實在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。
房東是個獨居的老婦人,瘦瘦矮矮的,一身乾淨樸實的穿著,臉色似乎因為幾乎常年足不出戶而顯得過度蒼白。因為房租實在太過便宜,一個月的房租只需要一千元,我們見面時也不多話,我立刻表示希望租下一個房間,那時候我們甚至都還沒有進到屋子裡面去,只站在門口就已經作了決定。之後房東才帶我進屋子去,讓我住進到二樓靠後面的一個房間,房東太太則是住在一樓靠前門的一個房間裡。解決了住的問題之後,接著就要儘快找到一份工作,否則五千元很快就會花完。只是三個月下來實在找不到自己理想中的工作,我也只好先退而求其次,在城裡的一家便利商店打工。
每天一早我就出門,走路二個鐘頭到便利商店打工。沒有打工的時候,我就在城裡應徵工作。為了省錢,我常常沒有吃早餐,一直到了便利商店之後,我才吃點便利商店前一天過期下架的食物,而晚餐也常常用同樣的方式解決。沒有打工的日子,我就常常挨餓,有一餐沒一餐的。晚上回家的時候,我同樣花了二個鐘頭走回到住處,一路上完全沒有路燈照明,只能靠著些微的星光和月光摸黑回家。還好門口點了盞小燈,讓我可以有個指引。雖然說我已是個成年人了,但一個人獨自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荒郊野外行走,還是不由自主的會感到害怕,總是會有不知名的異樣感覺,每天回到住處之後,才能算是鬆了一口氣。雖然我回到住處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夜,偶爾在我剛回到住處的時候,房東太太還沒睡覺,一直等到我回來了她才會熄燈就寢。有時在我回到住處時,房東太太會拿些物品送給我,說是以前的房客留下來不用的,都是像是鞋子台燈之類的物品。而我也總是不推辭,這些物品正是我需要的,也讓我節省下不少開支。雖然每天回到住處時已經很晚了,但我還是會花些時間寫作,完成的作品我會拿到報社或雜誌社投稿。如果可以被報社或雜誌社收錄的話,就可以賺取一些稿費。只不過大部份的時候,我的作品都被退回來,每次稿子被退回來時,我總會懊悔許多天。但我也只能繼續努力的寫作,努力的應徵工作,早日得到一個理想中的工作,才能早日減輕家裡的困境。
時序慢慢的進入冬季,晚上回到住處時常常是又黑又冷。走進大門後,爬上二樓會先經過一道長廊,一直走到底才是我的房間。晚上的時候,長廊裡只會留下一盞小小的微弱燈光供照明。最近晚上回來後,每次在昏暗微弱的燈光下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時,總會有個異樣的感覺。這異樣的感覺,似乎在回家的路上就一直纏著我,感覺到背後好像有個人在盯著自己看。最近這陣子一直無法專心寫作,一直沒有靈感,幾乎寫不出東西來。打工的時候也常常犯了錯誤而被領班教訓。也許是因為身心太累了才產生這樣的錯覺,只不過這個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個月了,而且似乎愈來愈嚴重。自從上個月底寄出的稿子被退之後,一直到現在都快一個月沒有再動過筆,每天半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,走到二樓走廊也不立刻進到自己房裡,反而會在走廊上無意義的反覆的徘徊一陣子。
今天回到住處也是接近半夜的時間,我一樣又在走廊上來回徘徊踱步。和往常很不一樣的是,今天心裡面有個很強烈的慾望,很想要爬上到以前沒有上去過的閣樓去看看。閣樓的樓梯就在我的房間的對角再過去一點,以前從來沒有想要上去看看過的念頭,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想爬上去的意念非常的強烈,好像是有什麼人在閣樓上不斷的呼喚著我。爬上閣樓入口的小木梯進入到閣樓之後,發現到閣樓裡推滿了雜物,但並不會感覺很擁擠。屋頂上的橫梁上好像掛了一盞小燈,只不過不知道開關在那裡。我上了閣樓後就走到牆角坐在一個小箱子上,發呆了好一陣子才又走下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,迷迷糊糊的爬上床休息。
像這樣子的情況是一天比一天還要嚴重,我爬到閣樓上坐在牆角的時間愈來愈長。每一次我都坐在同一個位置,抬著頭兩隻眼睛盯著橫梁發呆。每一次都好像有一股力量將我拉回現實,讓我走下閣樓回到自己的房間,否則的話我可能就會一直坐在那裡,一動不動的直到死去為止。每次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都會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,但是對於剛才的行為自己卻又覺得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,只知道自己好像是在不知不覺之中陷入了某種危險之中。最近這一個多月以來我都是處在這樣的情況下,再加上在便利商店的打工也愈來愈不順利。這陣子因為晚上變得睡眠更少,連帶影響到白天的工作,使的我在打工的時候犯了更多錯誤,幾乎每天都被領班責罵。而我也因為愈來愈擔心會失去工作,開始變得消沈起來,要是失去工作的話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。
這天我在走回住處的路上一直想著失去工作後的事情,感覺實在是沒有任何希望可言,要是連這份只能賺到少少的,頂多只能用來勉勵糊口飯吃的工作都保不住了的話,自己就只能一死了。回到住處後,我一樣又爬上閣樓折騰了一番才回到房間。受到內外煎熬的我,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達到了能忍受的極點。慢慢的在半睡半醒之間,好像聽到有人在閣樓上不斷的輕輕叫著自己的名字,活著實在太痛苦了什麼都別管了吧,似乎有什麼人一直這麼在招喚著自己。
果然隔天早上到便利商店打工時,一進到店裡店長就把我找到後面的儲物室,告訴我說只讓我作到今天為止,明天不用再來上班了。我聽了之後心中空蕩蕩的一言不語,只輕輕的點點頭。打工結束後把當月的薪資結算了之後,我從後面儲物室拿了幾條用來捆貨物的粗繩,頭也不回的回到住處。回到住處後我直接爬上了閣樓,走到橫梁正下方把粗繩放下,然後另外再從旁邊搬來一個箱子。我爬上箱子把粗繩一頭繞過橫梁後,再粗繩的另一頭上方打了一個活結作一個環,拉緊打好的結之後站定腳步,雙手拿著粗繩把作好的環套到自己頭上。我二眼無神的注視著空無一物灰漆漆的牆面,然後雙腳用力往後一蹬把箱子踢到一旁讓自己的身體往下掉,套在頭裡的環因為身體重量跟著拉緊,沒有多久我眼前就一陣花白漸漸失去意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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